在中国,有一种瓷器是“诸窑之冠”,却始终不能确定它的窑址。 有一种瓷器身世迷离,但文献中只有“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记录。 这便是柴窑,一个困扰中国陶瓷史的千古之谜。 从三十年前见到第一件瓷瓶开始,河南收藏家邰振春踏遍全国各地,四处搜寻柴瓷踪迹,三十年来,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柴瓷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同时揭开柴窑尘封千年的神秘面纱。 迷上柴瓷 邰振春称,收藏柴瓷,纯属偶然。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天,邰振春在郑州街头闲逛,见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蹲在街边,破纸箱内放了几个瓷瓶。“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时眼前就是一亮,首先它不是现代的东西,新东西没有那种历史沧桑感。直觉告诉我,它不是五大窑口中任何一个窑口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它是好东西。” 邰振春回忆当时的情形,他告诉笔者:“老头称不识字,是在盖房挖地基时从地下挖出来的,一共几十件,都在一起。”当邰问有没有其它东西时,老头称,都是这个东西,没有其它的。“买这批东西共花了两万块钱,而当时市场上一件宋代的钧瓷不过几百块钱。”邰说,“那时只顾看东西,没考虑价格,老头看我喜欢这东西,漫天要价。”邰振春说,在今天看来,是值了,但在当时,有人称他是“疯子”,“有钱没地儿花”。 瓷器买回来后,兴奋得晚上睡不着,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如此激动了好几个月。从那时起,邰振春便开始四处查数据,到全国各地搜寻类似的瓷器,然而遗憾的是,不管到西安、南京、香港还是在北京,三十年来,邰振春未在其它地方发现过一件类似瓷器。 在经过三十年的深入研究之后,邰振春认定自己手中的这批瓷器就是文献中记载的柴瓷。 为了研究柴瓷,同时给自己手中的瓷瓶验明正身,邰振春卖掉了南阳的房子,定居郑州。“说是定居郑州,其实我在四处流浪,今年我都六十一了,到我这个年龄还背井离乡,只有一个目的,为柴窑正身,为柴瓷正名,而后将这批东西捐给国家,这是我唯一的心愿。”邰振春说,“之所以来郑州,因为柴窑就在郑州。” 深入研究欲解谜 《事物绀珠》曾这样盛赞柴窑:“诸窑之冠,五大官窑之首。”世称柴、汝、官、哥、定。由于连年战乱,柴窑器物传世稀少,世有“片柴值千金”之说,加之世人对柴瓷不认识,认可度不高,到宋代便演变成了汝、官、哥、定、钧。柴瓷在人们心中慢慢淡化,便造成柴窑瓷器沉冤千年,与世人隔绝。邰振春说:“要研究柴瓷就必须与历史相结合”。 “柴荣年轻时是大瓷商,以经营瓷器、茶叶为生,柴家的财势可上追到唐初,因为柴荣家族势力庞大,加之瓷器作为当时民间主要生活器物,柴家有瓷窑是肯定的。”邰振春称,种种迹象表明,柴窑址就在河南新密市牛店镇的柴窑村。 从邰振春的研究来看,柴窑品种繁多,纹饰特别丰富。礼器是柴窑的重器,有马、牛、骆驼、鼎、香熏、净瓶、长颈玄纹瓶、出戟尊、凤首瓶、花瓣口瓶、蒜头口瓶、盘、壶、酒具等。纹饰主要是仿商代青铜器式。有饕餮纹、人面纹、动物、连珠纹、龙纹、堆塑、划花、贴花、刻花等纹饰。此外,柴瓷的堆贴花工艺在五代也有了新的发展,改变了六朝时期粗糙的堆砌现象。 三十年来,邰振春总结柴瓷的种种特征,提起柴瓷,他总是滔滔不绝。 在制造工艺上,柴窑借鉴前朝方法,采用胚模合成法,它使器物比前朝的手拉胚要薄三分之二。“唐三彩在制胚时使用的是陶范压胚法,柴瓷借鉴了这一工艺,采用胚模合成法,这一方法的使用让器物造型规整、大方、精致、美观。所以柴窑瓷器的器物上都有明显的对接线。”邰振春称,这便有了世人形容柴窑瓷器“薄如纸”的原因。柴瓷在原料加工十分讲究,瓷土经过很好的粉碎和淘洗,胚泥在成形前经过揉练,所以瓷胎细腻,胎体白而坚硬,轻重适度,胎壁较薄。 在施釉方面,柴瓷实行的是刷釉法而非蘸釉,所谓刷釉就是器物成型后,将釉刷上去,而非将器物放入调好的釉中,然后取去。正因为此,柴瓷釉色薄、刻花清晰可见、立体感强。柴窑瓷器颜色丰富,在唐三彩配色的基础上发扬光大,把各种色料在瓷器上使用,有天青、天蓝、豆绿、黑色、红色、祭兰等色。 在落款方面,柴瓷多落“易定”款。据邰振春考证,五代时期,周世宗柴荣把河北保定一带的易定节度使管辖下的部队,作为自己的嫡系部队,以“易定”为后周部队的番号,涵义有两层:一是容易平定天下之意;二是以周文王的周易为治国之道。柴荣皇帝为了纪念“易定”军,下令把“易定”字样刻到了柴窑的瓷器上,示意他博大的胸怀和帝王的霸气。这就是柴窑瓷器上“易定”款的由来。“因为当时瓷器刚从民间走向宫廷,所以并不注重『品牌』,官柴的落款除了『易定』外,还有一字、官字、御字等落款。”邰振春称。 经多年对柴窑的考察与研究,邰振春大胆提出:柴窑器身细纹刻片,口沿与足底有黑色垫痕,因为器足底部大部分是沙底,不施釉,用粗黄土作垫烧制,口沿、足底留下黄土窑变后的黑色垫痕。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邰振春引用的《夷门广牍》中记载,“柴窑出北地,天青滋润细媚,有细纹,足多粗黄土,近世少见。”“汝瓷是支钉烧,钉便成了汝瓷的一个特点,像汝瓷一样,足底呈黑色便是柴瓷的一个明显标志。”邰振春说。 经过近三十年的研究,邰振春还认为,青瓷加铜元素的历史是从柴窑开始,而非瓷器史所说的从宋代开始的历史。他告诉笔者:“柴荣皇帝是创烧瓷器的先驱者,他运用新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优势,釉里加铜红和本地所产的密玉硅酸盐玉石粉,在烧造的过程中,经过窑变,釉的流动变化,器烧成后,器物外面出现透明的玻璃釉,器物足底和下垂之处有玻璃珠。由于釉里面有多种矿物质,窑温很难控制,造成了铜红色流动大,施釉不均,与宋代钧窑相比,釉色的稳定性有差异,胎质有差异,柴青瓷是白胎,宋钧瓷是灰胎,这是两个朝代不同的区别。” 邰振春说,柴瓷器皿多礼器,并非自己凭空想象。五代后,由于连年战乱,金属多用于兵器或钱币铸造,官方不得不改金属器而用陶瓷,而皇家所用又不能与平民一般,为显尊贵便有了官窑,柴窑便是中国官窑的先河。柴荣命柴窑烧造仿商代青铜器式的各种器皿,保留传统礼器的造型,以瓷代铜,为宋代的繁荣昌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柴窑之所以存世以礼器为主,是因为礼器是国之重器,没有皇家御订,任何民窑不能烧造。五代以后,礼器开始用瓷器代替金属器,一为节约金属,二来向民间表明,皇帝对宗教的重视。“五代时,佛教盛行,柴荣本身就信佛、道,八仙就成形于五代,八仙中的张国老是河北隆尧后山上的一个道士,与柴荣关系甚好,经常给柴荣讲道。”邰振春说。 二○○九年年底,一件有着雨过天晴后天空般青色的千年古瓷器─“青百合花瓶”,在日本露面,这件被日本文物专家认定为已经失传数百年的中国柴窑,引起日本社会各界的关注,有专家将其估价三亿元人民币。得到此消息邰振春颇感震惊:柴瓷千年的神秘面纱将必被揭开,他的数十件藏品与三十年的研究也该有个定论。他期待这一天,相信这一天为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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