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浙江龙泉道太乡在龚村建造办公大楼清基时,挖出明墓一座。有石质墓碑一方:高138厘米,宽38厘米,厚12厘米,碑正面阳刻楷书“故武陵郡森念一府君邦袭公墓”,背面阴刻楷书“大明正德戊寅年十二月立”。墓葬出土一组龙泉窑青瓷,共7件,分述如下: 一、器物特征 1、玉壶春瓶 高29.2cm,口径6.8cm,底径9.2cm,腹最大径14.6cm;撇口,长颈,垂腹,矮圈足;颈中部饰三道相连的凸棱弦纹,腹中偏下处似有接缝将腹部分为上下两区,上区贴饰双凤祥云,双凤顾盼,祥云飘摇,下区绕周贴饰六枚朵式云纹;釉层肥厚,釉色青绿于粉青与梅子青之间;矮圈足内外旋削,足底为“朱砂底”,应为瓷质垫饼垫烧(图1)。 2、荷叶盖罐 通高11.4cm,罐高9.8cm,口径10.2cm,底径7.1cm,器身最大径13.6cm;盖面隆起,饰条状凸棱,边缘起伏呈荷叶状,内沿无釉作子口;罐直口,口沿无釉,丰肩,肩下渐收,满饰条状凸棱;圈足,足外向内斜削,立面可见斜削处无釉,釉色豆青(图2)。 3、连座琮式瓶 高14.5cm,口径2.6cm,底宽5.5cm;上部为琮式瓶,瓶方口圆,瓶体上小下大作宝塔状,下部为方形须弥座,座面印饰卷草及变形如意;四足着地,足底无釉呈“朱砂底”;釉层丰厚肥涧,釉色豆青(图3)。 4、云鹤纹菊花口盘 高3cm,盘径16.5cm,底径4.3cm;花口呈菊瓣状,盘内斜壁亦作菊瓣状;内底露胎贴饰为两两分别相对、相向飘飞的鹤纹和云纹;露胎处呈朱砂色;小圈足,足底无釉呈“朱砂底”;釉层丰厚,釉色豆青(图4)。 5、高柄碗 高8.8cm,口径11.5cm,底径3.6cm;撇口,弧壁,推拔状把柄;外壁光素,内壁刻划荷花、八吉祥和云纹;足底无釉呈“朱砂底”;釉层均匀透彻,釉色青绿(图5)。 6、绳耳鼎式炉 高8.8cm,口径12.4cm;双绳立耳,折沿,束颈,扁鼓腹,腹周均匀贴饰九朵梅花,上下各有一道凸弦纹;三乳足,炉内底有乳足中空的三个圆孔;内外底无釉处呈朱砂色,内底露胎为迭烧所致;釉层丰厚,釉色豆青(图6)。 7、菊花盏 高4.5cm,口径8.4cm,底径3.2cm;盏为碗状,相间凹凸棱成菊花形,内外壁均可见盏中部有一道弦纹状接缝,为分段压坯拼接所致;小圈足,鸡心底,足底无釉呈“朱砂底”;釉层丰润,釉色豆青(图7)。 二、器物时代 该组龙泉窑青瓷器物虽出土于明代戊寅年(1518)纪年墓,但其型制、成形、工艺、装饰手法及釉色等均具有鲜明的元代龙泉窑特征,应属元代龙泉窑产品。 明正德戊寅年(1518)距元亡已有150年之久,为明中偏后时期,也正是龙泉窑进入明显衰落的时候,所谓“化治以后,质粗色恶,难充雅玩矣”① ,“今则上品仅有葱色,余尽油灰色,制亦愈下”②。而该墓葬出土的7件器物普遍器型规整、制作精细、釉层肥厚、釉色莹润,显然与上述不符,却与元代龙泉窑产品十分吻合。 元代是龙泉窑大发展时期,据考古调查,仅龙泉境内已发现元代窑址310余处,其生产规模空前绝后。随着市场需求的不断增大以及文化和审美的潜移,形成了元代龙泉窑独特的风格。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满足市场需求,广泛使用压坯工艺,即“模范成型”。一些简单的器物如碗、盘、洗之类可以一次成形,较复杂的器物如瓶、罐之类,需分段压坯,衔接而成,因此器物常有接痕,某些接痕通常加以掩饰,如外饰一道或数道凸棱弦纹。在装饰上,元代龙泉窑开创了一代印贴之风:器表的浅纹由压坯时形成,敞口器内底心则以印戳成纹;贴是当时最盛行的装饰手法,在印模上压制出带有花纹的泥片,装贴于器表,呈现比印花更明显的浮雕般凸纹;露胎贴花是元代龙泉窑独创的装饰手法,运用传统“朱砂底”,即以露胎处经二次氧化呈朱砂色的原理装饰器物,使纹饰更明快鲜活。元代龙泉窑的胎釉也具有显著特点,如果说粉青代表了南宋中晚期龙泉窑崇尚的主色,那么元代龙泉窑的主色则是豆青。粉青釉的形成要求胎质精细洁白,釉层相对丰厚,因此在胎泥的选择和加工以及釉层的多次施烧上十分耗时耗工,这显然不符合规模化生产的要求。因此元代龙泉窑对胎质要求不甚讲究,胎质略逊前朝,胎色多呈灰白,并多采用一次施釉。由于烧造水平的提高,可以一次施成厚釉,因此产品呈现出可与粉青如玉媲美的豆青如玉的效果。或许还有审美观念的转移,豆青釉是否更符合元代人的审美心理,故明代陆容《菽园杂记》说“………凡绿豆色莹净无瑕者为上,生菜色者次之”。 纵观该墓葬出土7件器物,胎色均为灰白,釉色多为豆青。成形上,其中的玉壶春瓶、连座琮式瓶、菊花盏、云鹤纹菊花口盘均运用压胚工艺:玉壶春瓶为三段压坯衔接而成,长颈中段三道凸棱弦纹应为接口装饰,腹中下部可见一道接痕;菊花盏虽然器型较小,但周身凹凸,一次成型,难以脱模,故用二段压坯衔接,又因内外波状起伏,接口处无法掩饰,故有一道明显的接痕;连座琮式瓶则为模压成泥片拼装而成。装饰上,多采用印和贴:荷叶盖罐、连座琮式瓶等外壁为成形时印制;玉壶春瓶、绳耳鼎式炉、云鹤纹菊花口盘均采用贴饰工艺;特别是云鹤菊花口盘运用了露胎贴饰,更具明显的元代龙泉窑风格。器型上,该7件器物均见于元代龙泉窑产品:其中荷叶盖罐为元代十分流行的器型,特别是这种条形凸棱装饰的更为元代所常见;高柄碗是元代首创的器型,为蒙古人马上饮酒及仪式所用,故又名马上杯,器身为碗形,把状柄,柄短,不分节,通常被称为高脚杯,至明代,这种器型被演变为深腹杯形,高脚分节的真正意义的高脚杯。 另一方面,该7件中的玉壶春瓶、云鹤纹菊花口盘、绳耳鼎式炉、高柄碗、荷叶盖罐等均见于韩国新安海底元代沉船的龙泉窑产品中。沉船中的一件玉壶春瓶与该墓葬出土的玉壶春瓶型制可谓一模一样,细颈中部亦有三道相连的凸棱弦纹,腹中偏下处亦有似接缝将腹部分为上下两区,上区为贴饰龙纹和云纹,下区为海波纹(见图8),显然与墓葬所出为龙凤成对,可见当时此类玉壶春瓶是成双成对生产的。沉船中和该墓葬出土的云鹤纹菊花口盘更是难分彼此,一样的型制,一样的纹饰,一样的露胎,无非沉船中的盘内底多了一枚露胎的菊花(图9),其余的如绳耳鼎式炉(图10)、高柄碗(图11)、荷叶盖罐(图12)亦与沉船所出几无区别,除型制一致外,绳耳鼎式炉的绳耳、腹周的贴花和上下一道弦纹装饰,三足的做法,荷叶盖罐的条状凸棱纹,高柄碗外壁光素、内壁刻划花等均无差别。 综上所述,该大明正德戊寅墓出土的7件器物均应为元代龙泉窑产品。另从该组随葬青瓷器物并非当时当地殡葬的习惯组合以及多为文房摆设和把玩之物上看,墓主人生前应为一个龙泉窑青瓷的收藏者,器物质量较高,文化气息浓厚,或许生前爱不释手,死后便随君而归了。 注释:
①清光绪版《龙泉县志》 ②《遵生八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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